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得了玉匣,心中正狂跳不已,正要仔細辨認一下上面的字跡,誰想到那條錦帛忽然化成了灰燼,如同黑色蝴蝶在空中飄飄飛舞。我抓著那隻玉盒,彷彿醍醐灌頂一般,感覺到這一切如夢似幻,如痴如醉,甚至一條陰森森的黑影佇立在我身後,我都沒感覺到!

不知道玉匣裡密封著怎樣一本奇書,我本是監守自盜,心虛到了極點,此刻忽然覺察到身後出現一條人影,頭上頓時冷汗涔涔,心如鹿撞,猛然轉身低聲喝問:“是什麼人?”

四周寂靜無聲,黑影閃動極快,被我發覺之後,倏地鑽進一條書架之間的暗巷裡面,我縱身趕去,毫無發現,影子居然在我的面前憑空消失了,不過,手上一空,那隻玉匣竟然被人奪去,那是一隻乾枯黝黑的手,在我的面前一掠,就把那隻玉匣給奪了過去。

萬沒想到這裡有賊,而且這小賊一直隱藏在一座書架的後面,他偷襲得手,轉身就逃。只是這小賊小瞧了我,雖然我是一名小小的翰林編修,不過我卻身負家傳絕學——霸王卸甲七十二式。

我抖身上前,伸手便抓那小賊的肩頭,觸手溜滑,居然被他閃了過去,真是可恨,這小賊竟然穿著一件毛絨絨的夜行衣,我趕步上前,暗下決心,絕不能讓這小賊逃了。

霸王卸甲七十二式是我鍾家嫡傳的絕學,這類功夫別處心裁,是我家祖上所創。鍾家祖訓,男子三十歲之前不得娶妻,因為要練這門功夫,需從三歲練起,二十七年才有小成,而且這門功夫講究小巧精緻,是一種臨危應變,絕處逢生的功夫,講究近身搏鬥,與詠春拳有異曲同工之妙。不過,鍾家向來重文輕武,練習霸王卸甲七十二式是為了增健體魄,從不與人爭強鬥狠,這也是鍾家的祖訓之一。

說時遲,那時快。

我緊貼在一道書架之上,快如電撲向那個渺小的黑影,雙手一環,居然抱住那個小賊的細腰,沒等那黑影還手,雙腳也如一雙鎖鏈,絞住他的雙腿,向前一撲,趁著雙雙撲倒的一瞬,我伸手將玉匣奪下,然後舒展身體,在地上一滾,翻身躍起,但是那個小賊好像一條重重的沙袋,被我甩在厚厚的石壁上,發出一聲悶響,撞得四肢酥軟,再也爬不起來了。

這一招只在電光石火之間,渺小的黑影發出一聲嘶啞的呻吟,這傢伙的聲音非常難聽,簡直有點令人毛骨悚然,好似野獸般的呻吟,接著這傢伙翻身而起,張開雙手,他的一雙手著實令我震撼,那是一雙黑瘦的爪子,指甲有寸許長短,鋒利如鉤,月光灑在他的臉上,顯出一張陰森冰冷的面孔,黑色的臉龐上轉動一雙鬼魅般的眸子,又驚又疑地盯著我,卻不敢莽撞出手。

“賢弟莫要出手,我們夤夜至此,無端驚擾了這位鐘編修,實在是罪過罪過。”隨著一個柔柔膩膩的聲音,我的面前忽然落下一道黑影,身法極其凌厲快捷,而那個黑臉小賊則縮起雙手,收進寬大的袍袖之內,臉上的鬍鬚抽搐了一下,滑稽而有趣,神色也萎靡了不少,似乎有些不悅。

藉著藏書寶庫內泛著微塵的月光,我打量著這兩位不速之客。這是一高一矮兩個小賊,生得形容古怪,怪中又透著三分不沾人間煙火的味道。高的那個,中等身材,披著一件綠花斗篷,連頭裹住,身材略略有些肥碩,但是雙目如電,好似有些熟悉,卻忘記在哪裡見過,而身材矮小的這一位,黑面無肌,骨瘦如柴,他的眼睛是黑亮亮的,卻穿著一聲油亮亮的黑色夜行衣,不知是哪家的綢緞,在燈光下閃映出琉璃般的光澤,他們二人雖然形容奇妙,但是神采奕奕,著仙風道骨。

“在下毛若曦,驚擾了鐘編修,還望見諒。”說話的人是胖子,他抱拳在胸,聲音柔和,語氣之間充滿了敬畏之詞,而且瞧他的穿著打扮,必然是江湖上的大盜​​。

我也躬身抱拳說道:“兩位英雄,幸會,幸會。”

毛若曦彬彬有禮地道:“方才我兄弟如有得罪之處,還望鍾先生海涵,我兄弟雖然行走江湖,以盜為生,卻也是仗義疏財,愛書成癡之輩,已經在此潛伏了數日,只是覺得鍾先生學認識高雅,博古通今,因此未敢驚擾先生,實在是該死,該死。”

“慚愧,慚愧。”我說,“我本是一介寒士,不過是一名小小的編修,承蒙二位豪傑的抬愛,實在是慚愧不敢當。​​”我見這兩個飛賊形容古怪,身手不凡,只覺沒有必要得罪他們,而且這種人交際廣泛朋黨眾多,如果得罪他們,常常是一呼百應,群起而攻之,只怕以後的日子雞犬不寧,我只想圖一個清淨,不想讓藏書寶庫裡的典籍再遭非難,於是淡淡地道:“如此說來,二位也算是雅盜,不知道此番前來,有何貴幹?”

“實不相瞞,我兄弟前來,是為了鍾先生手中的玉匣,那玉匣對我兄弟用處頗大,但是對於先生,不過是閒人所著的稗官野史,一紙荒涼,如果鍾先生有成人之美,我們願以萬金相贈,不知先生意下如何?”說完,毛若曦伸手從懷裡取出一疊銀票,那上面蓋著京城第一銀樓寶德堂的大印,貨真價實,每張一千銀,那一沓銀票有十餘張之多,真是一筆不小的數目。

萬金之重對於我這個捉襟見肘的窮翰林來說,的確是一種難以拒絕的誘惑,想到明天即將走馬上任,連盤纏還沒湊足,我的心跳在不停地加速,撲通,撲通,亂跳個不停!

或許是貪婪之心作祟,我徐徐伸出雙手,想要接受那筆不義之財,但是忽然之間,我暗叫著自己的名字,鐘九城啊,鐘九城,你若接了那些銀票,豈不是白白辛苦了這許多年華的苦讀,仁義禮智信這君子五德便要統統喪失乾淨,想到這裡,我的雙手又倏地縮了回去。

本來蘇飛軒已伸手來接玉匣,見我這般舉動,他不禁失望地叫了一聲,那聲尖叫,直刺心窩,令人我渾身發癢汗毛直豎,那絕不是人的聲音,倒像是某種行走在黑暗中的野獸之音,忽然,這傢伙露出一口鋒利雪白的尖牙,兩顆門齒竟然鋒利如刀,泛著閃閃寒光!

此刻,我已心生警惕,不過毛若曦還是彬彬有禮地說道:“鐘編修不要見怪,我這位義弟乃是江湖奇人,脾氣古怪,沉默寡言,精通鳥獸之語,時常有怪誕驚人之舉,請鍾先生勿怪,勿怪。”

瞧著蘇若曦平易近人的樣子,我的戒備之心鬆懈了幾分,沒能瞧出他眼中隱隱透著一股殺意。轉念一想,心又軟了下來,只想著多賺些銀子,再把福伯好好安頓一下,那老頭無依無靠,想來真正可憐,我與他相識已有八載,這一走,關山明月,不知幾時又能重逢,我夤夜前來盜書,的確是對不住他,不如把銀子給他留下,讓他頤養天年吧。

想到這裡,我立刻頓了頓嗓音,輕聲說道:“既然二位喜歡古籍,那也算是同道中人,我當有成人之美。不過,昔年唐僧前去西天拜佛求經,尚且以紫金缽盂敬獻佛祖,才能取得真經,因此經不可輕傳,亦不可空取,此玉匣通體晶瑩,溫潤如水,已是價值不菲,二位也不可輕取啊。”說完,我打了個哈哈,緊盯著他二人臉色,我故意抬價,只是想試試他們,究竟是不是愛書之人?

誰知蘇飛軒見我提高價碼,似乎有些怒容,只是毛若曦未動聲色,他伸展手臂,從腰間一抽,一條光芒燦燦的玉帶便已展現在我的面前,那條帶子是碧玉鑲嵌,邊緣包著純金的黃金飾件,雕著仙鶴雲朵,栩栩如生,而在玉帶板之間的錦緞之上,還嵌著三十六顆彩珠,光環圓潤,有指甲大小,發出五色豪光,一看就是條價值千金的寶物。

所謂寶物動人心,看見這等寶物,我何嘗不心神動搖,只是不好伸手去接,怎麼也得保持一份讀書之人的氣節,書中自有顏如玉,書中自有黃金屋,我不是個書呆子,但也不是個貪財好色之徒,要保持自己的風度,等他把玉帶和銀票主動送過來。

想到這裡,聽毛若曦虔誠地說道:“我兄弟二人來得倉促,未曾攜有重金,這條玉帶乃是前朝古物,就贈於鍾先生,足見我兄弟誠心誠意,求取真經。”說完,他便輕輕地走過來,雙手將玉帶奉上,見我沒有去接,便將玉帶輕輕地放在我的腳下。

我暗防他出手偷襲,見他放下玉帶與銀票,又穩步退了回去,也不曾突然出手搶奪玉匣,於是放下心來,剛想說話,突然腳下一麻,低頭一看,哪裡有什麼玉帶,只有一條斑斕大蟒,已經纏在我的腳上!

中招!

我心頭一顫,再看那些銀票,只覺得全身發冷,銀票的顏色已經在瞬間變黃發舊,全是一張張黃紙,上面還留著大錢的印記,這哪是什麼銀票,分明是燒給死人的紙錢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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