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毛若曦的目光突然變得深寒似冰,如淒如訴,射出惡狠狠的殺意!

可惜,當我的心裡明白過來,身體卻一動也不能動,我與毛若曦目光交接,全身好似被一種無形的力量禁錮,斑斕大蟒在閃電之間,已經把我的脖子都圍繞起來,彷彿是從天空垂落下來的一條粗大的麻繩,將我整個身體都拽了上去,懸到了半空!

我盯著毛若曦的瞳孔,忽然發覺他的眼睛竟然不是同一種顏色,分別射出兩種詭異的光芒,一隻眼睛有些發黃,彷彿非常焦慮,另一隻眼睛有些深綠,射出恐怖而陰冷的光芒!

一瞬間,我如同置身冰窟窿,全身冰冷徹骨,脖子上那條繩子越來越緊,勒得我喘不上氣,想要搏命掙扎的時候,全身已經懸浮在半空,雙腳亂蹬亂刨,使不出一絲力氣,而毛若曦和蘇飛軒則用古怪的目光瞧著我,毛若曦的脖子上斜掛著一條紅色絲線,上面繫著一個紫金鈴鐺,紫金鈴鐺在不停地抖動,發出一種奇怪的尖細鳴響,那聲音圍繞在我的耳畔,如同一種淒厲的嘲笑,咯咯咯地笑個不停。

那是一種放肆的死亡笑聲,我此時口不能言,如同一個吊死鬼,連舌頭都吐了出來,只等嚥下最後一口氣,那隻玉匣落在地,被蘇飛軒伸手拾起,他洋洋得意,嘴邊露出一絲邪異無比的獰笑!

脖子上的繩索越套越緊,我的雙眼被勒得凸出眼眶,視線有些模糊不清,眼球裡充滿了血絲,面前晃動著兩個血紅而模糊的影子。

我在嚥氣之前許下最後一個心願,即使是我死了,也要化成厲鬼,必不放過這兩個兇徒賊子!

偏偏就在生死千鈞的瞬間,冥冥之中好似傳來一聲蒼老的咳嗽,一個熟悉的聲音說道:“好孽畜,學了點本事,就想出來害人,山人在此,休得猖狂!”

這一聲喊喝如同春雷乍響,毛若曦和蘇飛軒的神色大變,兩張臉變得毫無血色,蒼白如紙,身體在不停地顫抖,似乎害怕極了,但是最狼狽的卻是我,纏繞在脖子上的繩索忽然消失不見,我幾乎是沒有防備地摔在堅硬的石磚上,摔得鼻青臉腫,渾身酸痛。

我忍住滿身傷痛,奮力爬了起來,朝著毛蘇兩個衝了過去,誰知更怪的是,我的手指剛一碰到他們的身體,只覺得他們的身體忽然一抖,竟然化成兩道黑色的煙塵,徐徐地飄散,消失得沒有一點痕跡。

四周寂靜無聲,藏書寶庫內充滿了神秘的氣息,我躺在涼涼的磚石上面,那些黑色的煙塵讓我的身體軟軟的,好像是迷煙一般。有人緩緩地走過來,提著一盞昏黃的燈籠照著我蒼白的臉龐。

竟然是福伯!

福伯蹲在我面前,俯視著我的臉龐,他雖然滿臉蒼老,皺紋縱橫,眼角眉梢盡是煙塵之色,但是他的一雙眸子裡卻射出兩道雪亮的劍光,直透我的脊梁,好似對剛才的詭異而陰森一幕盡收眼底,連我的心思都彷彿被他洞若秋水,他嘆息著說:“鐘翰林,你好還嗎,若不是感念你對我一片真心,今日你已死在兩個妖物的手上,不過,你此去東海,前路渺茫,凶險未卜,本以為這裡藏書豐富,能夠隱藏這本奇書的行踪,想不到這本奇書竟然因你而出,既然行藏已經洩露,不久之後,我也要離開此處,你我也算是有八載情誼,況且這本奇書與你有緣,便送與你了,希望你能因禍得福,切記,天地之法,光明正大,天行健,君子以自強不息,地勢坤,君子以厚德載物。”

這是孔子為解釋《易經》中的卦象,在《像傳》中所寫的句子,沒想到這個老頭竟然也能出口成章,我真是又驚又喜,知道他要解救於我,卻不知道這老頭的來歷,越想越覺得神秘。

福伯說完之後,笑咪咪地解下腰間的大葫蘆,拔出葫蘆塞,將葫蘆嘴對准我的嘴巴塞了進去,頃刻之間,一股濃烈的酒氣,還有嚴重的口臭味道,還有一股莫名難聞的尿騷味,滾滾而來,直灌我的喉嚨,我咕咚咕咚地喝了幾大口,頓覺全身神清氣爽,濃濃的烈酒讓我的頭腦陷進一片眩暈之中,也不知自己所見所遇是真是假,似夢似幻,漸漸地沉入一片黑暗之中。

醒來的時候,已經是翌日傍晚,感覺自己躺在一架馬車上,車身顛簸得很厲害,

我隨口問道:“這是在哪,是什麼時候?”

“少爺,我們已經離開京城,現在是去往東海縣的路上,天色黃昏,大約是酉時,我們還沒找到休息的客棧。”

原來如此,回話的是唐駝子,他的聲音有些蒼老,但是洪亮如鐘,他有五十開外的年紀,相貌威武,身材結實,雙臂孔武有力,一雙鐵手如鉤,不過他是個駝子,而且還有條跛腿,因此像是一個人間怪胎。

不過,這唐駝子大有來歷,甘心情願做我鍾家的僕人,一晃已有數十個年頭,小的時候,他很喜歡我,等我長大以後,他隨我一同來到京城,盡心盡力地照顧我,反正我這個窮書生僱不起傭人,唐駝子吃得不多,話亦不多,而且吃苦耐勞,我們從來都是同食同寢,我從不把他當下人看待,稱呼他為唐叔。

此外,我身邊還有個小書僮,是來京城之后買的一個孤兒,年方十五六歲,眉清目秀,口齒伶俐,取名三劍,語出《莊子》說劍篇。莊子說,世間有三柄劍,天子劍,諸侯劍,庶人劍,取名三劍,是時刻敦促自己,天下正值多事之秋,所謂亂世豪傑,無用書生,我自當勤勉,如國家遇有危難,我便要投筆從戎,馬革裹屍,為國為民,盡心盡力,成就一番千秋大業。

可嘆,我所有的雄心壯志都已成了畫餅,現在我要去做一個小縣令,或許,這已經是我人生最好的結局。

轉眼一瞧,三劍抱著腦袋,蜷縮在車廂一角,正在昏昏欲睡,馬車還在顛簸,微風淡淡地掠過我的臉龐,福伯的酒真實無比劇烈,我還是頭痛如裂。腹內好似在翻江倒海一般。

我坐起來,伸手撩開車簾,眺望車窗外的風景。

天際綿延,霧氣沉沉,山河破敗,殘陽如血,目力所及盡是斷壁殘垣,老樹昏鴉,卻不見一絲炊煙裊裊,荒野山嶺,草木如鬼,只有荒野間傳來一聲令人心悸的鳥鳴!

我叫了一聲停車,唐駝子停下馬車,我推開車門,跳下馬車,活動四肢,舒展筋骨,但是腦海中的裂痛倒是越發強烈了,我輕聲問:“唐叔,這究竟是怎麼回事?”

唐駝子笑咪咪地遞過來一壺清水,我咕咚咕咚地喝了幾大口清水,腦袋沒好,肚子被冷水一激,卻咕咕地叫了,正想讓唐駝子弄點吃的,只聽他認真地說道:“回禀少爺,昨夜你喝得酩酊大醉,被福伯送了回來,他讓我們即刻起程,不要耽誤少爺上任的時辰,所以,我們找了輛馬車,一路急匆匆地走了,耽誤你赴任縣令的時辰,我們可吃罪不起。”

“唐叔,不要叫少爺,聽著很彆扭,還是叫我九城吧,你叫我少爺,我感覺怪怪的。”我說,心裡卻在埋怨唐叔,你也真是的,福伯不過是看守翰林院的小老頭,他說什麼你聽什麼,你是不是有點老糊塗啦。

“是,少爺。”唐叔說。

這時候,三劍在車廂裡甦醒了,他睜開眼睛就大叫道:“少爺,唐叔,你們在哪,我餓了,餓了。”

我沒好氣地說道:“我在這呢,在車裡躺了一天,又累又乏,你下來隨我走走。”說完,我瞧了一眼拉車的老馬,這匹老馬骨瘦如柴,少皮沒毛的,想想自己囊中羞澀,一路上少不了唐叔前後打點悉心照料,心中充滿了感激之情。

唐駝子把馬車停在一座破廟面前,然後去弄吃的,他一瘸一拐的身影,極快地消失在蒼山的暗影裡。

我和三劍開始整理行囊,出來的時候匆匆忙忙,也不知道唐叔和三劍把我上任的文書,印璽,袍服都弄到哪裡去了。

馬車後面綁著幾大箱子書籍,全是我經年的積累,翻來翻去,終於在一口箱子裡找了吏部的文書,印璽,還有頂戴花翎,朝服朝靴,我心中得意,忍不住穿戴起來,讓三劍拿出銅鏡照了照,果然是英俊瀟灑威武不俗,三劍學著戲台上的樣子,大吼一聲,“老爺升堂。”我便邁著方步,走了幾下,還真有那麼點縣大老爺的風範。

目光轉動,忽然瞧見那隻玉匣好端端放在一口木箱之內,我伸手將玉匣拿在手上,說來也怪,劇烈的頭痛立刻消失,本來我對昨夜的奇遇將信將疑,而福伯說的那番話又讓我墜入雲霧之中,尤其是他說我——前途艱險吉凶未卜,更讓我感覺有些不寒而栗,不過這種莫名其妙的感覺轉瞬即逝,大山的陰影裡走出來唐叔的身影,他抓著一隻圓乎乎的東西,走近了才看清楚,那是一隻滿身糊著泥巴的刺猬。

夕陽已完全沒進地平線,黑暗蔓延大地,現在是初春時節,山蔭深處的積雪還未消融,夜風陰冷透骨,我們在馬車旁邊升起一堆篝火,唐叔把包裹著泥土的刺猬投進火堆,滋滋有味地烤起了刺猬,我則脫了官服,換上一身便裝,坐在一塊大石上,背靠著樹幹,琢磨著這只玉匣。琢磨了半天,啥都沒琢磨出來,只好放棄,將玉匣揣進懷裡。

此刻,皓月當空,月色皎潔。我心潮起伏,感懷滄桑,雖然我是進士出身,但是仕途一直不順,等了這許多年,才混成一個七品芝麻官,實在是命運多舛,天意弄人啊。

想到這裡,又抽出懷中的玉匣,仔細瞧看,玉匣晶瑩動人,光芒可鑑,心中更加好奇,這《九天十地玄妖賦》,究竟是一本什麼樣的千古奇書呢?

玉匣長有七寸,渾如一體,沒有一絲縫隙,怎麼樣打開這只玉匣呢,難道玉匣裡面有精巧的機關設計?

我正冥思苦想,對面的樹林中忽然黑影一晃,枝葉簌簌而落,一道黑影徑直向我衝了過來,無聲無息,快如閃電!

黑影的速度快,我的動作更快,將玉匣收進懷裡,轉身藏到樹後,等到黑影撲到面前,又倏地向上掠去,落在一根樹枝上面,頂著渾圓皎潔的月亮,顯露出猙獰的面目。

原來是虛驚一場,落在樹枝上的,不過是一隻貓頭鷹,不過,這隻貓頭鷹體形碩大,我從沒見過這麼大的貓頭鷹,這隻貓頭鷹大如金雕,灰白色的羽毛亮閃閃油汪汪的,鐵爪如鉤,鋒利如刀,緊扣在樹枝上,啄得樹皮紛紛而落。

不過,唐駝子和三劍一點也沒留意我這邊的變化,他們津津有味地準備晚餐,唐叔告訴三劍,這道野味稱為火燒黃泥刺猬,需用火焰慢慢將刺猬燒透,黃泥和刺猬的皮都黏在一起,變成一層堅硬的外殼,然後將泥球摔碎,露出裡面的瑩白雪肉,鮮美可口,風味猶佳,絕對是人間的美味,如果佐以麻椒辣根等輔料,更是妙不可言。

我藏在樹後,向著唐叔和三劍噓了兩聲,他們這才發覺樹上蹲著一隻大鳥,三劍很頑皮,想爬到樹上,去捉那隻大鳥,但是唐駝子的神情卻突然緊張起來,他的臉上蒼白無血,用力一拉三劍,用大手摀住三劍的嘴巴,悄悄地潛伏到另一​​棵粗大的樹身之後。

唐駝子的舉動非常古怪,他從來都沒有這樣緊張過,但是更古怪的卻是那匹拉車的老馬,這匹老馬長嘶一聲,四蹄亂顫,渾身亂抖,好似有什麼恐懼的東西正迅速趕來,但是老馬絕不甘心受制於人,它拼盡全身之力,鬃毛亂飛,奮力一搏,竟然將韁繩掙斷,拉著那輛馬車疾馳而去,只剩下我們三個孤零零地藏在密林裡面。

這兩日以來的所遇所聞,已經超乎了我的想像,只見唐駝子用目光朝我示意,用手一指,我順著他的手指方向,瞧見一簇茂密的青草不停地晃動,草叢下面鑽出了一隻肥大的老鼠。

這隻老鼠有如狸貓大小,鼻子尖尖,全身黑漆閃亮,彷彿塗了一層厚厚的油脂,不過在月光之下,我瞧得分明,這隻黑鼠的眉毛是白的,像雪一樣白,白眉之下閃動著一雙烏黑狡黠的眼珠,一眨不眨地盯著我,看得我毛骨悚然,只覺得這隻老鼠的眼神裡透著邪氣,不像是善類!

剎時之間,密林中飛沙走石,熊熊燃燒的篝火漸漸熄滅,四面草木攢動,樹影婆娑,沙沙之聲不絕於耳。

疾風突起,砰地一聲,將那團餘燼未燃的篝火吹得四分五散,一條青斑大蛇在火光中現身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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