霎時間,一團紫色的雲霧在洞穴裡擴散開來!

“風緊,扯呼!”

剛才使用七星弩的黑衣人大叫一聲,這是江湖上的黑話,意思是情況不妙,撤!

隨著喊聲,他縱身抓住一條繩索,身形刷地直升上去。另外兩人也分別抓住繩索飛身而上,無塵子見我還在發楞,抓住一條繩索塞進我的手裡,我緊抓住繩索,身體便被一股極大的力量帶起,向著被炸開的洞口升去,原來洞口上面還有人。

不過,無塵子並沒有跟隨我們上來,而是朝著洞穴深處衝去,不過,洞穴裡面毒霧瀰漫,紫霧盤旋,即使他有金剛不壞之身,在裡面也是難以持久。果然,當我被拽到洞口的時候,發現洞穴上面站著一大群殺氣騰騰的黑衣人,全都身背利刃,黑巾蒙面,他們將我拉上去,站在洞口邊緣,屏住呼吸,朝著黑沉沉的洞穴裡面觀望。

白光一閃,無塵子像一隻矯健而勇猛的蒼鷹,寬大的道袍猶如飛鷹的​​雙翅,沿著洞穴的岩壁上一掠而過,他的輕功甚是了得,竟然不用借助任何外力,只是腳尖在突兀的岩石上一點一點,便能橫空掠起,雖然不過一丈多高,但是這個洞穴被炸得支離破碎,到處都是可以落腳的突兀岩石,因此,無塵子沒用繩索,居然從洞穴裡如蜻蜓點水一般,幾起幾落,縱身出洞,輕盈地落在我的面前,引起黑衣人雷鳴般的喝彩。

無塵子將雙掌一合,仍然面不改色,呼吸均暢,我真是暗自羨慕,只聽他對這些黑衣人說:“這蜈蚣洞裡深不可測,凶險無比,若非我親自探勘,只怕是有去無回。”

正說到這裡,洞穴裡的紫霧開始向洞口翻滾。使七星弩的黑衣人好似這些黑衣人的首領,他抱拳說道:“無塵子道長,你辛苦了。”說完,他示意我們退後,然後一揮手,竄過來幾名虎背熊腰的黑衣大漢,每名大漢的背上扛著一個沉甸甸的皮口袋。他們將皮口袋張開,將大團的雄黃石灰粉向洞穴中灑去,這些雄黃石灰粉專門克制蜈蚣噴吐的毒霧,漸漸地將洞口蕩漾的毒霧掃蕩一清。

我舉目四望,這裡是一處背風的山崖,原來的洞穴深入山體,幾乎是密封的洞穴,現在被炸出一個洞口,一股陰風從洞穴裡倒灌出來,那些毒霧已經漸漸湮滅,但是這陣陰風捲起的石灰,吹迷了一個黑衣人的眼睛,他丟了皮口袋,正要從從洞口跑開,突然從洞穴裡探出一隻身長九尺的大蜈蚣,蜈蚣張牙舞爪兇惡無比,將黑衣人的腦袋一口咬住,全身一縮,硬生生地拖進洞穴裡去了,只聽見那大漢的慘叫聲,不停地在洞穴裡迴盪。

黑衣人有些騷亂,首領卻很鎮定,他叫了聲:“弓箭手伺候。”旁邊竄過十來個背著箭囊的黑衣人,這些人張弓搭箭,也不問同伴的死活,箭發如雨,向洞穴裡射去,他們使的都是火箭,箭尖裡面藏有硫磺火藥,先用火把點燃,然後射出去,一溜火光,射中的地方會燃起一大片火焰,滋滋地燃燒著,硝煙中還飄蕩著雄黃粉的味道。

弓箭手不停地放箭,洞穴里火光熊熊,過了片刻,弓箭手雖然停止放箭,卻是目不轉睛盯著每塊石頭,滿洞的火焰逐漸熄滅,連同那個被蜈蚣拖走的黑衣人的叫聲都完全靜止下來,洞穴裡在沒有一聲聲音,蜈蚣的影子也已踪跡不見,只有山風在洞穴裡嗚嗚地悲鳴。

天地安靜下來,此處是一個極其隱秘的所在,山嶺環繞,密林重疊,附近的密林中搭建著很多帳篷,帳篷外拴著一些騾馬車輛,堆積的物資胡亂地擺在帳篷外面,看來這些黑衣人是有備而來,只是他們恐怕沒有想到,會在蜈蚣洞穴裡損兵折將。

此刻,黑衣人首領將七星弩重新背好,摘下蒙面巾,露出一個大禿腦殼,他的眼窩深陷,瞳孔微微有些發黃,但是精光四射,帶著一股老賊的味道,腦後稀稀的白髮擰成一根短短的小鞭​​子。他走過來,抱拳說道:“鍾先生有禮,在下袁輕舟,請先生到帳中一敘。”

我把短劍插在腰間,隨著袁輕舟和無塵子走進一間帳篷,帳篷裡面撲著柔軟的波斯地毯,正中聳立著一盞香爐,裡面飄蕩著一股淡淡的熏香,我很驚奇,這些江洋大道還真是一些附庸風雅之輩,這是龍腦香,是極其珍貴的香料,逢此亂世,或許只有王公貴冑才能享用次此物,對這些刀頭噬血的江湖大老粗來說,有點暴殄天物,不過我轉眼瞧見小師叔風流倜儻的樣子,不禁釋懷,估計這是我小師叔的用物,雖然從未謀面,但小師叔的穿著儀容,真有脫塵出世的神仙風度。

我想問他,是為何而來,又怕這位小師叔不高興,因此說道:“師叔,這蜈蚣洞有什麼來歷?”

無塵子瞧了瞧我,說道:“這蜈蚣洞的來歷,我也是從一部古籍殘卷中得到的,春秋戰國之時,有一位異人為了躲避戰禍,率族人來此,修建了這個洞穴,這位異人是位方士,酷愛修煉,沉迷於煉丹修仙之術,而且善於飼養蜈蚣,提煉仙藥,古籍上卻沒有記載,這位異人是從哪裡來的,但是位異人羽化成仙之後,在此洞中留下一件寶貝。”

“寒陰珠?”我問。

“不錯,此珠乃是天下奇丹,有起死回生之妙,是那位異人收集了天下奇花異草,用無數珍貴的藥材修煉而成,異人死後,便把此珠藏在蜈蚣洞內,鎮守自己的屍體,成為鎮洞之寶。”

說到這裡,我已經明白小師叔是為了尋找那顆寒陰珠而來,我爺爺是玄門正宗,玄門之下分為四個流派,我爺爺是丹經一派的大師兄,所謂丹經,就是煉丹誦經,不問世事,無欲無求,身在紅塵,心在物外,我爺爺這一派深受老莊影響,除了鑽研各類晦澀難懂的經文,還喜好修煉各種丹藥,包括所有求仙者追求的,那種能夠長生不老,立地成仙的丹丸,不過我爺爺更加痴迷於各類古籍,而這位無塵子的師尊守靜道長,則更加痴迷於煉丹,想必這位小師叔深受影響,肯定是為了寒陰珠而來。

我問:“小師叔,二師爺他老人家還好麼,小時候曾見過他老人家一次,至今一別,已有十幾載了。”

無塵子神色自若地道:“師傅很好,只是他老人家如閒雲野鶴,不知身在何方,關於寒陰珠,我也是經過很多波折才找到這個地方,我也曾獨自探索過這個洞穴,蜈蚣洞內凶險莫測,絕非我一人之力能敵,所以,我邀請了江南四俠,一同來此冒險。”

江南四俠?

我心中暗暗叫苦,所謂的江南四俠,沒有一點俠風劍骨,只是滿身殺氣,恐怕是江南四盜,真正的俠客全是飄忽無踪,大隱於市,濟世救民,光明磊落的,絕不會像這樣興師動眾,又鬼祟行事,而且他們是有備而來,大慨是打家劫舍,挖墳撅墓的江洋大盜,而我是朝廷命官員,雖然官職低微,但是官與盜,自古以為就是道不同,不相為謀,官和賊是水火不容,這些傢伙都是心黑手狠的江洋大盜,若是知道我的身份,那可是大事不妙。

正想著如何脫身,帳篷外面突然響起三劍的驚叫聲,“放開我,放開我,我是來找我家的少爺的,我可不是什麼探子。”

我朝帳篷外一瞧,三劍和唐駝子被黑衣人五花大綁地推了過來,兩個黑衣人拿著雙傢伙,那是德國造的快滿機,這種槍威力巨大,絕不是七星弩和陰陽鎖能比擬的,俗話說,神仙難躲一溜煙,唐駝子和三劍成了他們的俘虜,我的身份也再難保密了,急忙叫道:“槍下留人。”

三劍聽到我的叫聲,高興得大叫起來,“少爺,你果然沒死,我就知道少爺吉人天相,哈哈哈哈。”

這個小子是口沒遮攔,他要再多叫兩句,恐怕我的身份就露餡了,我厲聲喝道:“三劍,你家少爺在此,你還不給我閉嘴。”

三劍聽到我的聲音嚴厲,不知道發生了聲麼,立刻緊閉起嘴巴,一聲不吭。

我轉身對唐輕舟和小師叔說道:“這兩個不是探子和奸細,我們是我的書僮和僕人。”

無塵子沒有表態,因為統領黑衣人的是袁輕舟,他咳嗽一聲,一臉嚴肅地從帳篷裡走了出去,一名黑衣人在他的耳邊低聲耳語幾句,他轉回帳篷,說道:“將他們放過來吧,大家是自己人,都請進大帳。”雖然他是個年約六旬的老頭,但是說話極有份量,黑衣人把槍收起,給三劍和唐駝子鬆了綁繩,恭恭敬敬地把他們請進帳篷。

如此一來,帳篷裡面倒顯得有些擁擠。三劍和唐駝子神色憔悴,灰頭土臉,他們肯定是找了我一夜,現在是又累又餓。三劍一進帳篷就拉著我看這看哪,興奮得不得了,倒是唐駝子大咧咧地坐在帳篷的陰影裡一語不發。

我問三劍,“你們是在怎麼找到這裡來的?”

三劍說:“少爺,我們可是找了你一整夜了,唐叔說,我們活要見人,死要見屍,但是我們找到這座山下的時候,被他們抓了,我們還找到那輛馬車,什麼都沒有丟。”

聽到這裡,我覺得完蛋了,那些黑衣人一定搜過車上的箱子,裡面有我們的官服,文書和印璽,我的身份已經暴露了,但是瞧袁輕舟還是神色自若的樣子,並未有絲毫的動容,轉念一想,這些江湖大盜怎會將一個小小的縣令放在眼裡,更何況現在是亂世之秋,大清氣數將盡,宣統皇帝每天都在紫禁城裡過著戰戰兢兢的日子,只要有人有槍,隨時隨地都能稱王,所以,我大可不必擔心。

正想到這裡,袁輕舟拍了拍手,帳篷外面走進兩個黑衣人,手里托著兩隻木盤,盤子上襯著紅布,上面擺著白花花的銀元寶。

袁輕舟淡淡地說道:“想不到鍾先生是位走馬上任的縣大老爺,只是囊中羞澀,在下愛惜人才,希望鍾先生能做一名愛民如子,大公無私的好縣令,這裡有些薄薄的盤纏相贈,還望不要推卻,敬請笑納。”

袁輕舟不愧是黑衣大盜的首領,他的意思我已經明白,說是薄薄的盤纏,但是這些銀子有幾百兩之多,那可不是一筆小數目,這是袁輕舟在用銀子封我的口,假如我要拒絕,我們三個只怕難離此地,我瞧了瞧無塵子小師叔,他好似不曾看見我的眼光,並未給我任何暗示。不過,我是堂堂讀書之人,又是七品縣令,怎麼能接受這不明不白的銀子?

正當我兩下為難的時候,唐駝子開口說道:“既然如此,卻之不恭,我代少爺笑納了。”說完,他伸手接過銀子,就要退出帳篷。

袁輕舟的雙眼突然射出兩道寒光,沉聲說道:“這位朋友,如果我沒有眼拙的話,是不是姓唐?”

“袁大當家的好記性,既然知道是我來了,還假裝不認識故人麼,在下行不更名,坐不改性,唐門鐵雁。”唐駝子這幾句話說得鏗鏘有力,我從沒見過他的語氣這麼硬朗而堅定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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